说“梦海”

在家乡工作的二弟给我带来了整整一箱名叫“梦海”的蘑菇，虽然经过五六百公里辗转运输，不太新鲜了，但烧出的汤、炒出的菜，味道还是那么鲜美可口。

品尝着梦海，不由地想起孩提时捡梦海的趣事。

小时候，家里生活比较困难，常常上山采些野果、蘑菇之类的东西作为食物。我从三四岁起就开始跟着大人上山捡蘑菇了。每发现一朵蘑菇可高兴了，特别是大人表扬“小孩子眼睛亮”时，嘴都笑歪了！年纪稍大一点后，几个小伙伴相约，就上山了，有时还单独一人去捡菌子。所有菌类中，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梦海了。

梦海夏秋季生长在远离村寨，远离人烟的密林中。捡梦海要走很远的路，还得钻非常茂密的森林。捡一回梦海，手脸衣裤都要被树枝挂破不少。但我们捡梦海的劲头还是那么足。纳西人喜欢面食，特别爱吃面条。因为穷，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面条。为了调动我们捡梦海的积极性，父母规定：捡到足够的梦海，就做面汤、擀面条。捡到梦海不仅可以吃到鲜美的菌子，还可以吃面条，因此，我们特别喜欢捡梦海。

我捡梦海可有办法了。梦海总喜欢生在同一个地方，今年你在这里找到它，明年肯定也会生在那里。掌握了这个规律，记好几个生梦海的地方，到时直奔那里就行了，不需要满山乱钻。我还发现，梦海不仅人喜欢，连动物也爱吃。凡是被动物翻动过的地方，只要你仔细找，总可以找到些动物们的残羹剩饭。有趣的是，只要在生有梦海的地方多留些人活动的痕迹，如丢些烟头纸屑之类的东西，或者是围着那地方撒泡尿，动物们闻到气味后，就再也不会与你争夺了，那菌窝就成了你的领地。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，家乡的山上有很多漏斗状的地锅，深七、八米，直径十来米，地锅中树木长得特别茂盛，那可是梦海的天堂，锅底往往生长着一丛一丛的梦海。这个秘密我一直保守着，直到现在未告诉任何人。最好的梦海是刚露出地面不久的，一小朵一小朵的，头顶黑黑的，脚杆白白的，几十朵上百朵连在一起，密集成块根状，就像一大窝挤在一起的小鸡。如果菌伞已经全部打开了，那虽然长得很大，可是味道已不好了。梦海生出来就采掉，它会又长出新的来，一年会生四五茬；如没有人采，当年就再也不生了。

梦海往往与松茸生在一起，找梦海时经常找到松茸。松茸现在可金贵了，据说有防癌治癌的作用。可那时松茸是不值钱的，据说松茸刮油，如果油荤不足，吃了松茸会头晕，找到松茸一般不要了，偶尔吃一点主要是图它的香味。捡梦海时，偶尔也会找到一种名叫鸡棕的蘑菇。鸡棕味道也很鲜美，营养也很丰富。虽然没有梦海好吃，但也不失为一种美味。

最容易捡的是麻母鸡、仙人菇、老人头、喇叭菌、青头菌、牛肝菌等，还常会捡到红银盘、鸡屁眼菌、皮条菌、奶浆菌、一窝羊等，米汤菌、鹅毛菌、仙人笠、虎掌菌、通布吕等也不少，还常发现很多不知名的奇形怪状菌子。谁运气来了，还可以捡到珍贵的羊肚菌。羊肚菌形状就像羊肚子，核桃般大小，那是做药用的，可治疗消化不良、痰多气喘等病，具有健胃益脾、清肺化痰的功用。古代都作为进贡皇帝的珍品。

那时上山捡蘑菇，我们也不很认真，连玩带耍的。唱着山歌，说着笑话，讲着故事，走一坡，甩下一山的歌，过一沟，留下一沟的笑，可惬意了！同伴们也很互相关照，年纪大的照顾年纪小的，体强的帮助体弱的，男的护着女的，哪个捡得少了，捡得多的就匀给他一点，免得回家被大人指责。哪个发现了菌窝，其他人也不会去抢，由他慢慢地捡。有时兴致来了，干脆就在山上燃起火来，在山上烧菌子吃。烧的菌子丢进嘴里，滑滑的，软软的，甜甜的，香香的，带着淡淡的山味，带着浅浅的土味，再多也吃不够。